關于光伏發電，我原先的印象停留在四五年前云和縣一個偏遠山村依托光伏實現村集體消薄的案例中。此外，對于光伏，便知之甚少了。
上個星期，我接到采訪任務——采寫麗水光伏產業的發展現狀。這個主題緣起于去年底出臺的《麗水市人民政府關于加快推進分布式光伏規模化開發的實施意見》，它根據國家和浙江省關于加快光伏應用發展有關要求和整縣(市、區)推進分布式光伏規模化開發試點工作，進行了全面而具體的部署。
這份內容詳盡的《意見》引起了我們的好奇。光伏產業這個已經不算新鮮的事物，到底迎來了怎樣的發展機遇?又被我們這座城市賦予了怎樣的發展使命?
帶著重重疑問，我走進了麗水市發改委。市發改委能源處處長程凱曙一見我，便興奮地跟我分享了去年麗水市光伏發電的“佳績”——新增29萬千瓦。
29萬千瓦相當于2.9億度電。雖然這個數字在麗水全年380萬千瓦電力總裝機容量的數據面前，并不惹眼，但它是麗水自2014年涉獵光伏產業以來，年度增長量最快的一年，同比增長了6.8倍。
“今年，數據還能增。”程凱曙說，經過十幾年發展，技術在不斷進步，光伏發電成本下降了60%~65%，也成為推動這個領域飛速發展的重要因素。為實現“碳中和碳達峰”目標，近年來，浙江省對零污染、零排放的光伏能源寄予了厚望，將其作為重點發展的新能源之一，并在全省部署了發展任務。根據省里下達的任務，2022年，麗水需新增35萬千瓦。
為此，麗水九縣(市、區)成立了專班，大刀闊斧推進光伏產業發展。如火如荼的背后，還在于2021年浙江省將山區26縣悉數納入整縣推進分布式光伏試點。
所謂分布式光伏發電，區別于集中式光伏發電，指的是建在城市建筑物屋頂的光伏發電項目。當然，要讓光伏發電在麗水引發“量變”，還得靠分布式和集中式“兩條腿”走路。
在政策引領下，麗水光伏產業迎來了新變化：央企、名企紛至沓來，組成了一支浩浩蕩蕩的“追光大軍”，為麗水帶來了新技術、新項目;各縣(市、區)的光伏產業規劃藍圖鋪展，項目推進有條不紊;以光伏產業為路徑的鄉村振興計劃正在全力推進;本土能源公司誕生，積極參與市場競爭……
或許，此時此刻，光伏能源離我們的日常生活還有一段距離。但是，這個產業涌動的暗潮，正在將光伏發電與每個人關聯在一起。
因為，在不久的將來，我們的家、單位或工廠的屋頂，都會出現光伏電站的身影。它們輸出的每一度電，也將融入我們的生活和生產。
走出市發改委，我循著“追光者”的足跡，來到鄉村、工業區和城市中心，見證了一場“追光”之旅。在這場旅行里，我感受到成功，看到了未來。
我試著走到這些所見所聞的零散故事背后，眺望整個產業光明的發展前景，記錄一往無前的產業行進腳步。
7億度電，這是2021年麗水利用光伏所輸出的清潔能源量。
在2021年這樣一個綠色發展大年，碳達峰、碳中和被首次寫入政府工作報告，我國提出二氧化碳排放2030年前達到峰值，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的目標。
碳排放，化石能源消耗是主力。“雙碳”目標的承諾，意味著一場新的能源革命正在到來，而其中的一個答案就寫在燦爛的陽光下。
吹響電站上屋頂的號角
麗水市國資委下屬的交投能源公司總經理蔡柏青怎么也沒想到，屋頂在麗水竟成了稀缺資源。
過去這半年，為尋得優質屋頂，“追光者”把麗水“翻得底朝天”。從農村到城市，從工業廠房到商場，他們甚至坐在屏幕前用“百度地圖”逐個排查，不放走任何一個希望。
這是因為當下搞得熱火朝天的分布式光伏發電項目。所謂分布式，是相對于傳統的集中供電方式而言，是一種靠近用戶端的能源供給形式。意在讓每個建筑物成為一座發電主體。
然而，要在麗水找到適合建設光伏發電系統的屋頂，是“難，真的難”。
過去半年，主要進軍醫院、學校、政府機關等“公建屋頂”的蔡柏青和他的四個團隊成員，單是在麗水市區考察過的公用屋頂就不計其數，“地毯式”搜索一遍后，蔡柏青收獲的屋頂不到一半。
除了蔡柏青，這支尋找屋頂的“追光大軍”還包括許多新能源企業，比如中電國際、正泰安能等。
麗水，是劉其華“追光”之旅的首站。
作為央企中電國際的代表，2021年10月，劉其華被集團從福建寧德派到了麗水開展分布式光伏推廣業務。在這之前的一個月，中電國際剛在激烈的角逐里，與蓮都區簽署了戰略合作協議——負責蓮都區公建和工商業屋頂的分布式光伏開發項目。
眼下，盡管在麗水注冊的瑞電綜合智慧有限公司尚在裝修階段，但是帶著“到2023年前完成2萬千瓦裝機容量”目標而來的劉其華，心中藏著深深的緊迫感。于是，他很快和臨時組成的團隊在出租屋里開始了推廣工作。
“追光”之旅啟動之初還算順利。在麗水南山工業園區的坤涌興閥門有限公司，董事長李坤在聽說他的來意后，很爽快地說，“你們來得太好了，我早就想裝光伏了。”
出師大捷，讓倍感壓力的劉其華舒了口氣，也有了信心。時間才過去四個多月，人生地不熟的劉其華，將自己混成了半個蓮都人，順利簽下了10多家企業的合作協議。
進展順利的背后，是光伏發電給企業帶來的好處——除了讓出屋頂，簽約企業可零成本與麗水瑞電達成合作共建光伏電站，電站發出的電將以八折優惠供給企業使用;麗水對利用工業屋頂建設分布式光伏的企業，在電力增容、年度用能總量指標、評選“綠色企業”等方面給予傾斜。
與劉其華一樣遠道而來的，還有浙江正泰安能麗水分公司的楊衛女。正泰安能是上市公司正泰集團旗下專注分布式戶用光伏的公司，也是全國率先推進居民分布式屋頂電站的建設者之一。
去年9月，正泰安能與蓮都區達成戰略合作協議，負責蓮都區分布式戶用光伏的推廣。
樓層低、房屋產權明晰、具備多重優勢的廣袤農村是正泰安能進軍的主陣地。如今，在蓮都農村，除了“自發自用、余電上網”的自建型戶用光伏，村民還能與企業合作，零成本共建光伏電站，平均收益按二八分成。解除后顧之憂的合作模式，激起了村民的安裝熱情。令楊衛女欣喜的是，隨著光伏發電的日漸流行，市區的居民也紛紛加入這個隊伍。
“有陽光的地方就能發電。”楊衛女信心滿滿地說，隨著分布式光伏發電全面鋪開，麗水的農村和城市將處處輸出清潔能源。
根據全市摸排，麗水“十四五”可開發的分布式光伏資源約510萬平方米、裝機51萬千瓦，其中工商業屋頂29萬千瓦，公用建筑屋頂12萬千瓦，居民屋頂10萬千瓦。
“集中式”開創未來無限可能
除了分布式光伏發電項目，集中式光伏電站也在如火如荼發展。
跨過繞城路，在碧湖鎮缸窯村對面的土地上，可以看見光伏電板與綠色共天一色的景象。
八個整齊排列的集中式光伏電站，占地100多畝，總裝機容量11兆瓦，年平均上網電量約1100萬度;光伏板下，或滿樹水果，或魚游水中。
這是缸窯村村民董偉波的光伏發電項目現場，此前，這里是一片拋荒地。“農光互補”模式將光伏和農業兩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產業緊密結合起來，相對于產生幾千元畝產值的傳統種植，“光伏+農業”可實現土地價值躍升。
時間回到2014年，在外創業小有所成的董偉波回鄉投身農業，一次偶然，他在衢州的鄉野看到了很多地面光伏電站。那一年，正值光伏發電潮涌入麗水。只是，高企的發電成本，并沒有讓這新事物蔚然成風。不過，董偉波心中因此埋下了一顆小小的種子。
2016年，恰逢國家出臺補貼政策大力扶持光伏發電。這一年，董偉波辦起了第一期光伏發電項目。根據補貼政策和發電上網，每發一度電有0.94元的收益。經過測算，辦電站六七年就可以回本。眼瞅著經濟效益不錯，董偉波與缸窯村30多戶村民合伙投資建起了第二期和第三期電站。電站建成后，董偉波又琢磨起怎樣提升土地價值，于是，他在村里成立了果蔬專業合作社，試著在光伏板下種水果、養田魚。
某種程度上看，董偉波的光伏能源產業探索之路，正是麗水地面集中式光伏發電項目跨界創新發展的縮影。
一面是低碳清潔能源的大力推廣，另一面是“九山半水半分田”的現實條件，于是，“光農互補”項目在麗水有了一展身手的舞臺。在過去這些年，“光農互補”集中式光伏電站所發的電，占麗水光伏發電總電量的一半以上。
隨著光伏發電的技術不斷推陳出新，成本也日漸下降。2018年，光伏補貼政策全面取消，但光伏發電的熱情并沒有消減，在麗水，缸窯村的光伏電站只能算“小試牛刀”。目前，在縉云、景寧等地都建起了規模更大的集中式光伏電站。值得一提的是，這些電站都建在相對貧瘠的土地上，并利用“光農互補”最大化發揮土地價值。
未來，這樣的集中式光伏電站會越來越多。目前，麗水各縣(市、區)正在謀劃由村集體帶頭，利用村內閑置荒地建造光伏電站，為鄉村振興添磚加瓦。
此外，電站也會越建越大。據蓮都區發改局副局長朱振新介紹，巖泉街道、大港頭鎮、太平鄉等重點鄉鎮(街道)謀劃的“蓮都百萬千瓦級清潔能源示范基地項目”，正吸引著華潤集團、中廣核集團、江蘇中利集團等知名企業前來洽談合作。
在已謀劃的項目里，麗水機場邊坡集中式光伏發電項目格外引人注目。去年，麗水機場就約1000畝邊坡如何在覆綠基礎上再利用的問題開始著手研究，最終，利用邊坡打造集中式光伏電站并在光伏板下覆綠的方案得到認可。經過反復咨詢斟酌，一個投資2.5億元、6萬千瓦裝機容量的項目應運而生。
“以后，在麗水機場起飛和降落時，首先歡迎你的就是一片‘藍色海洋’。”蔡柏青說，麗水機場也會優先使用光伏能源，以實際行動踐行“環保、低碳”。
因為相信光，所以城市在閃耀。在陽光的照耀下，關于未來生活的圖景，勢必“藍天白云常伴，青山綠水常在”。